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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6 02:4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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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vigan 于 2023-10-16 03:27 编辑
(二十五)
人生过半, 我一直在考虑2000年左右到底发生了啥。2000年千禧年,这一年我干了什么,思来想去是2000年1月,我去了趟北京。仔仔细细地回顾一下当年的这趟北京之行。
北京是中国的伟大首都,然而我去北京不是去朝圣的, 对于一个没啥功利心的人来说,北京跟别的地方也没多少差别,不同的城市罢了。去北京的原由是到新东方上GRE培训班,当年新东方只有北京有班,内心里却是因为家教很严,只有到新东方学GRE能算是个正当理由,所以溜到北京放飞下自我。
这趟北京之行开局一点也不美好。参照同学的安排,我订了火车票,知会了北京的同学安排好住宿,寒假开始就踏上了北上的行程。然而我从小晕车,极为严重的那种,从玉泉坐公交半小时到湖滨,我就能吐一车,坐上了那时候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如同上了刑场,车没到山东我就开始吐了,然后一路吐到了北京。下车的时候,我吐得差不多虚脱了。到车站来接我的同学安排地铁、的士之类,我都坚决不接受,当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能坐那种交通工具了。所幸中学同学情谊好,见此情景,又坐着公交赶回海淀,骑了自行车把我驼到了海淀。这事总还记着,很感谢同学关照,其实换了当时的我,我也是会这样对别人的,学生时代的情谊比较真诚。不像现在,总觉得到处是PUA,整天琢磨着是不是又被人PUA了,我没PUA你你丫的怎么好意思成天琢磨PUA我,你PUA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PUA我对我有什么好处......一点也不美好。晕车这个事我是考虑到了的,所以行李我只准备了一个大书包以免晕车以后的扛不了,厚重的衣物一概没带。但北京的冬天总归是冬天,只能让同学帮忙解决了。人单纯的时候总觉得到处都是好人,同学的室友都挺好,听说我没带冬天外套,纷纷拿了外套给我,倒让我还能换不同款穿。同学再给我找了辆自行车,装备就算齐全了。
之后寒假正式开始,大伙都各回各家了,我也正式开始到新东方上课。早年网上很多关于新东方的段子,但我到北京是去放飞自我的,也没真想考GRE,平日在学校我就是上课铃以后拎着肉包去上课的那种,上新东方的课自然也没有传说中那种悬梁刺股的劲,每天踩着自行车去上课,走进密密麻麻挤满人的大教室,在暖气和汗臭中晕晕欲睡。下了课才像活过来一样,四处遛遛看看外面有没有啥好吃的买,青年政治学院的食堂饭菜实在太难吃了。所幸附近有不少小菜市场,当年的肥羊卷才5块一斤,每天就着电烧杯涮羊肉卷,到走的时候都没吃腻。
因为自己班真想考GRE的同学99年都去过了,我这就一个人北上,课上也没啥认识的人,课上左边一个北京本地男生,爱来不来的那种,来了也就是流着口水睡大觉,感觉是被有见识的父母逼着来的;右边一个南方大学的男生,非常用功,每天都跟我说晚上做题做到几点几点,单词背到第n页了,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差距太大了,每天下课我就琢磨着涮羊肉还是牛肉,年糕还是面条,今天涮出来的油能结多厚。这个同学后来还常常给我写信,告知我单词背了几遍了,什么时候打算去考了云云。我写信跟他说我没认真备考,回信回的少慢慢便也没了联系,实际上我一回家就把所有资料都捆起来搁书架顶上了。本来算是个有正面教育意义的学伴,但是对我而言没任何作用,我做什么只有我想不想的问题,别人如何与我无关。
宿舍那一层本来我一个,有天发现多了一个女孩子住,长挺漂亮,衣着打扮时尚,很典型的精致小美女。再后来发现她跟我一个班,因为有个帅哥巴巴儿地跑到教室门口,闹出了点动静,女孩子站起来,我才发现就是跟我住一层的女孩子。一层就两人,难免就聊聊天,她跟帅哥们的故事我也都知道了,有点韩剧,听起来都是优质帅哥,至少站门口的那个就还不错,毕竟女孩子长得挺漂亮,人也温温和和的。这个女同学也联系了一阵,但生活没有交集,慢慢也就不联系了。跟勤奋的男同学一样, 精致的女同学对我也没什么教育意义,我依然每天穿着借来的外套,骑着哐当当的28,最喜欢去菜市场的羊肉摊。以前我没想过,但现在我觉得这算不算某种"言传身教"的PUA, 真巧?不喜欢PUA,什么类型的都不行,我不PUA别人,也不喜欢被PUA,甚至也不太好教育,我记得听到过老师在跟另一个老师说,“那没办法,教不了...”。无意间听到的,我当没听到悄悄闪过了,想来听到的应该是真话。对我而言,别人如何与我无关,别人希望我如何自然也与我无关,我做什么得由我的想法而不是别人的想法驱动。
说是放飞,其实也没怎么放飞,拿着父母的钱不想学也得做个样子,每天都去上课,虽迟但到。除了上课,北京菜市场的大叔挺友好,商场的姐子就不咋样。大过年的整点零食,那天找了个看起来上点规模的超市,买了满满两大包,结果结完账出门被拦住了,那姐子用剪刀一样的眼睛打量我,把我两大包都扣下了,一样一样拿出来,动作相当粗鲁。我这虽然衣着朴素,但自诩气质书卷模样清秀,从来没有被如此难堪过。当时只觉得气愤,心想我就买了200块的东西,大惊小怪的至于吗,没见过钱?对了, 那时杭州房价已经4千冲6千了,北京好像才2千多。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北京方面的某种态度,到北京逛街,你也配?!这误会还真是很大。之后就没去逛过北京的商场,倒是在某个天桥上买了块新疆切糕,只要了一点,人家也只切了一点给我,这才感觉我从小到大的亲和体质没丢。本来过年得买新衣服,但考虑到回程,便也罢了。春节时新东方放了几天假,低一届的同校同学联系了我,约着一起爬了长城。原本我很犹豫,怕晕车连累大家,但到了北京连长城都不爬回去不好向朋友们交代,硬着头皮去了。可能是北京郊外寒冷的天气抑制了我的晕车反应,我顺利登上了长城,还留下了纪念的照片,2000年2月3日,我在长城上挥手,穿着一件红色的长外套,同学室友的,还记得这件外套主人的模样,但名字却不记得了。除夕那天,大家约着去了全聚德吃烤鸭,非常肥,比不上我家弄堂的那家烤鸭,但皮片包烤鸭卷儿倒刚好。吃过饭晚上9点了,大伙骑着车路过清华和北大,相互撺掇着去逛一逛,挤挤囔囔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进去,那种感觉就像近乡情更怯一样,清华北大在中国学子心里终是殿堂一样的存在。大年初一那天,大家约了去看升国旗,一大早就要骑车出门了,本来不想去,但同学们都去,我虽然不好这一口但确实也是挺有意义的体验,早上6点多的时候还是站在了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广场上早早站了全国各地来的人,都是等着看升国旗仪式的。不知道别人什么想法,是不是伟大的祖国、英雄的先烈、幸福的现在这类思潮如涌,如果是写作文,为了某些需要我可能会讴歌上这么一段,但这里就没必要。对仪式感不感冒,我只是觉得人实在太多了,算不上社恐但我肯定不喜欢挤满人的场合。有时候想,我这样算不算是缺乏"正常"感情反应,因而可能遭到社会毒打?说严重点,那是缺乏敬畏之心,有很多东西需要敬畏的,尤其在中国。中美欧体验,生活中最不需要就这种形式化的敬畏之心的大概是美国。当然,美国觉得你该有敬畏之心的时候没有,一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在北京的活动差不多就这些了。课程结束,我就就打包回家了,走的时候坐的飞机。除了书和身上的衣服,其他的都丢弃了,这绝对没有任何对北京不敬的意思,当时晕车晕机晕地铁又得独自旅行的我无力负担多余的行李重量。对于一个没啥功利心的人来说,皇城根也没让我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一个北方城市,冬天有点冷有点干,道路横平竖直,谈不上美但路好找,路上的人们跟别处也差不多。但我现在觉得,就是这么一次我觉得寻寻常常的上课之旅让我的人生发生了逆转。这事儿得怎么掰扯呢?
1. 北京是中国政治中心,这个地方据说扔块砖能砸到三个部长级,所以我到了北京就出现在了很多大佬的地盘上。
2. 我可能在某种观察名单上。
3. 我自由散漫,毫无仪式感和人生追求感的种种表现让某些大佬对我嗤之以鼻。
4. 某些大佬把我列入了黑名单,从观察列入了打压。
所有一切我自身都一无所知,在当时我的眼中世界不存在政治,我跟政治也毫无干系,后面这点我到现在也这么认为。
第1点是确凿的,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也知道,只是我觉得那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既然没关系那么不管政治中心有多少大佬就无关紧要了。
第2点是最让我想不通的,但是如果第2点不存在的话,第3,4点也就不会发生,所以它应该是存在的,但我可能会出现在什么观察名单上这是让我相当费解。我虽然成绩还行,但像这种程度的浙大一抓都有一把,肯定是没好到惊动党中央的。其他更没什么突出的长处,朗诵勉强还行,我做公务员的时候被要求表演节目,我就打算朗诵,结果人家觉得我朗诵还行就取消了朗诵表演让我去表演跳舞.... 朗诵演讲其实属于表演技能的一种,如今荒废了多年,那以后也从未再被培养过,如今台上一站也是一副"拉倒吧"的样子了。我觉得真有什么我特别突出的可能是华夏民族留下来的本真,只认理,否则宁折不弯,这一点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的,在周遭的人身上很少观察到,旁的都是聪明人,用不了什么宁折不弯,大都半斗米就够了。但这个特质,好像根本不为社会所欣赏,因为这个特质被列入黑名单有可能,因此上观察名单可能性不大。第2点,咱层次不够,只能留待再证了。我对政治无感,所以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在搞什么,但如果我在某个观察名单上,那肯定不是北京方面的观察名单,我没准正因此成了北京方面的政治斗争目标都说不准。真是呜呼哀哉,我还没真的长大成人走上社会就莫名其妙夭折了。
第3点,在我自己的三观里毫无问题,做人开心就好,谁爱搞得事儿事儿的肯定跟咱三观不合啊,三观不合的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凑在一起也就没有麻烦了。但是大佬们的想法可能是不一样的,你跟他三观不合与他而言就是种冒犯。以前没觉得,但是这些年通过观察发现北京人可能非常讲究仪式感,现在大领导出行搞得好像皇帝出巡一样,各种国宴排场那也是杠杠的,就这么看,当时我连外套都不带随便穿着别人的衣服在皇城根四处溜达确属对北京毫无敬畏之心,难怪楼里要出现穿着长风衣的精致美女了。另外我那种不事学习的模样,跟现在卷成一团的社会文化也是格格不入,我猜现在社会卷成这样可能也不是偶然的,多年前社会也没这么卷。自从2000年以后,我就感觉有一种卷向我默默靠近。在2000年以前,我不卷但没有被刻意打压,学习生活处理得还算游刃有余活得挺滋润。2000年以后似乎只要我不卷或者没有卷到让人满意的程度,我就必然失败,早年还好一点,努力多少还能有点回报,似乎2013年以后这种情况进一步恶化成了不管你卷不卷都要让你必然失败。我观察了一下,我确实没有广大人民那么听话那么卷,看国内现在卷的样子,我感觉从2000年就存在的卷王现在必然还在北京中央,而且如鱼得水,令整个社会卷中卷,卷上卷。神奇的是,虽然大伙卷得越来越厉害,居然谁也没有获得更多。总之,我估计我那个样子让某些大佬嗤之以鼻。但我多少年依然故我,所以才有如今越来越勒紧的绞索。
第4点,于是我开始走上了倒霉的不归路。2000年下半年,从前后大病两场开始,进入了学业受挫,工作受挫,人生日益低端小气下档次的道路,从天之骄子到了在行政办公室掉珠子辩称我真的没考过0分的不上路。难的是我只认理不认命,2007年考了GRE去了美利坚,给大佬打压增加了难度。所幸我经过数年的折腾,性情也没之前那么好了,在美利坚活得还好但终究没有风生水起,一个气不顺还回了国,进一步接受再教育。
大概就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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